一线生机
冰冷刺骨的恐惧密密麻麻扎进骨髓，叶天僵在寝宫大门那道狭窄缝隙前，连呼吸都忘了。门内景象让他老迈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——黑白交织的狂暴气流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，嘶吼碰撞间震得玉砖地面寸寸龟裂。洛清瑶的身影在风暴中心扭曲变形，那张平日里睥睨众生的脸庞此刻因痛苦而狰狞，半是冰霜半是火焰的青丝疯狂舞动，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让空气都在颤抖。
逃！快逃！这念头在脑中炸开，每根骨头都在尖叫着要逃离这片绝地。炼气期的修为在这等力量面前比纸还薄，随便一道逸散的气流就能让他魂飞魄散。
可枯瘦的双脚像被地底伸出的鬼手攥住，死死钉在原地。百年了，他在杂役处看尽白眼，受尽轻蔑，像野草般在阴暗角落默默腐烂。难道最后真要缩回那发霉的通铺，数着指头等死，然后被破草席卷了扔去喂后山的野狗？连秃鹫都嫌这身老骨头硌牙吧？
不甘心。这三个字如同压抑百年的火山岩浆，轰然冲垮了恐惧的堤坝。浑浊的目光死死锁住风暴中的洛清瑶，那位高踞云端的女帝此刻脆弱得像风中残烛。她周身灵力暴走，可那双异色瞳孔深处，分明还残存着一丝挣扎的意志。
视线艰难扫过狼藉的寝宫。碎裂的白玉砖、倾覆的香炉、撕成破布的帷幔……最后定格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黑白玉质阴阳鱼摆件上。它在能量风暴中微微震颤，表面流转着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光华，如同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的礁石。更奇的是，那些肆虐的黑白气流经过它附近时，竟会不自觉地偏移轨迹，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。
空气中弥漫的奇异香气里，一丝熟悉的阴冷气息钻入鼻腔。这味道……和小婉那枚透着古怪的回气丹同源！白天后山的灵气波动、丹房频繁的炸炉、掌门异常的闭关……这些碎片在叶天近乎枯竭的脑海里被求生欲强行拼凑。
阴阳失衡……缺少阳气……丹药的阴冷气息……莫非洛清瑶修炼的***出了致命岔子？
冷汗沿着深刻皱纹滑落，滴进衣领带来短暂冰凉。恐惧依旧攥紧心脏，可一种奇异的冷静如同冰水浇头，压下了身体的颤抖。逃出去是等死，留下来是赌命。赌赢了或许能抓住一线生机；赌输了也不过早死几天，但死前至少挣扎过！
干了！***一口混杂冰寒与灼痛的空气，呛得肺部抽搐。佝偻身躯微微压低，浑浊眼里燃起赌徒般的狠厉。他不再看那扇生路大门，将全部注意力投向狂暴能量场和角落的阴阳鱼。
一步得穿过这片死亡地带。回廊中失控的气流毫无规律，黑色冰蛇般的气流掠过之处凝结霜华，白色火蟒般的浪涛留下焦痕。叶天屏住呼吸，将微薄灵气彻底内敛，枯瘦手指死死抠住廊柱浮雕的缝隙。
左前方一道凝实黑气呼啸而来，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。他猛地缩身，后背紧贴冰冷廊柱。寒气擦着鼻尖掠过，眉毛和花白发梢瞬间挂满白霜，冻得脸颊发麻。还没喘匀气，右后方灼热气浪又翻滚逼近。狼狈向前扑倒，手脚并用爬行几步，热浪烤焦后背破布，传来皮肉灼痛的错觉。
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，肺叶像个破风箱，每次呼吸都带着嘶哑杂音。寿元枯竭的虚弱感如潮水涌来，四肢百骸都在***。可那股不甘的邪火支撑着，压榨出最后力气在刀尖上跳舞。
百年杂役生涯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飞闪。哪块地砖松动，哪处雕花阴影可藏身，甚至空气中灵力的细微流向……这些无人注意的细节成了保命依仗。借着倾倒灯柱躲过密集冲击，趁气流与阵法屏障碰撞的扰动瞬间，猫腰窜过开阔地。
距阴阳鱼摆件不到十丈。这十丈却最危险，正处于能量风暴外围边缘，气流混乱且毫无遮蔽。
蹲在残破屏风后剧烈喘息，胸口起伏如鼓，眼前阵阵发黑。不能停，停下来这口气就泄了。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摆件周围。那黑白玉鱼在能量冲击下微微旋转，散发的稳定光晕吸引着部分失控气流，却又被更强大力量扯开。摆件下方的玉台已现细微裂纹。
有没有可能……移动它？
大胆念头冒出。这摆件显然对气流有影响，但当前位置无法疏导洛清瑶周身核心的狂暴能量。若能移到某个关键节点……
怎么移动？直接用手碰等于***。任何外物介入都可能引爆不稳定能量场。
死死盯着摆件，血丝密布的眼睛几乎瞪出血。想起多年前打扫藏经阁外围，那里也有类似刻着古纹的装饰物。当时醉醺醺的内门弟子吹嘘，说这些玩意儿暗合阵法，轻轻转动角度就能让局部灵气顺畅……当时只当醉话，现在想来或许有几分道理？
赌了！反正没有更好办法！
深吸一口气，目光扫过地面。捡起边缘圆润的玉砖残片，屏住呼吸瞄准阴阳鱼基座，用尽力气手腕一抖！
玉片划过低矮弧线，擦着乱窜气流啪地打在玉台边缘。摆件明显晃动。
异变陡生！以摆件为中心，丈许范围内的黑白气流猛地一滞，混乱轨迹出现短暂理顺迹象。这变化微乎其微，眨眼被能量洪流淹没，但叶天敏锐捕捉到——风暴中心洛清瑶紧蹙的眉头轻微松动，痛苦嘶吼出现片刻凝滞！
有效！激动混合恐惧涌上心头。他找到影响局面的方法，可这方法如在万丈深渊走钢丝。
压下狂跳的心脏，再捡起玉片。不再盲目投掷，仔细观察气流涌动规律寻找“间隙”。注意到较强阳气与较弱阴气碰撞后，会有极短能量真空期。
就是现在！玉片飞出精准击中摆件侧面。摆件被推着微微转动小角度。
“呃……”洛清瑶发出闷哼，身体剧颤，周身能量漩涡出现紊乱，狂暴气息微弱了一丝。
精神大振，顾不上擦冷汗继续尝试。像最耐心的猎手，又像雷区排雷的工兵，依靠百年磨砺的细致观察力，一次次投出玉片调整阴阳鱼角度。
过程险象环生。有次玉片出手稍慢，被突然爆发的黑气击中冻成***，碎屑溅到脸上划出血口。为躲避贴地扫来的火焰气流狼狈翻滚，差点撞进更密集能量漩涡，内脏剧痛喉头腥甜。
寿元燃烧的虚弱感越来越强，视线模糊耳朵嗡鸣。不敢停也不能停。每次微小成功都让洛清瑶状态有难以察觉的缓和，心中希望之火燃得更旺。
开始结合寝宫布局记忆推测更好位置。目光扫过狼藉地面，落在几处裂纹交汇点附近。那里曾是小型聚灵阵法节点，虽已毁或许残留疏导灵气特性？
瞄准方向，用最后几块玉片艰难将阴阳鱼一下下挪过去。
当摆件最终停在预设点位上，叶天几乎脱力瘫软，靠着残破廊柱喘息。汗水浸透破衣贴在枯瘦身体上冰冷刺骨。
紧张望向风暴中心。起初似乎没变化。能量依旧狂暴，洛清瑶依旧痛苦。但渐渐地，以新位置阴阳鱼为中心形成微弱力场，像小块磁石缓慢牵引周围最混乱的气流，尤其是逸散出的较弱能量丝缕，让它们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绕摆件缓慢旋转。
对洛清瑶体内核心狂暴能量来说这点疏导仍微不足道，但整个寝宫内能量乱流出现细微有序迹象。空气中原先***极端骤变的频率也降低一点。
洛清瑶紧咬的牙关松开些许，扭曲面容缓和半分，虽仍意识模糊，但那纯粹毁灭性的混乱气息被注入微弱平衡之力。
成功了……暂时……
长长无声吐出口浊气，紧绷神经稍松，排山倒海的疲惫和钻心酸痛袭来。赌对了一步，利用寝宫中不起眼物件撬动了一丝局面。
远未结束。洛清瑶仍深陷走火入魔，能量风暴只是略有缓和。自己也油尽灯枯，刚才操作耗尽最后心力。接下来怎么办？这微妙平衡能维持多久？若洛清瑶再次失控或守卫发现异常……
前途依旧迷茫危机四伏。背靠冰冷廊柱，望着远处微弱旋转的阴阳鱼和风暴中模糊身影，浑浊眼中那点寒星般的光在疲惫深处顽强闪烁。生机一线如风中残烛，但终究被他抓住了一丝。
小说《掌门怀孕，和我一杂役有啥关系》 第5章 试读结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