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云如墨,层层叠叠地压在郭府上空,仿佛连老天爷都在为云锦的冤屈而垂泪。
她的魂魄游离在阴阳之间,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幽光,那是执念不散的证明。
三个月来,她就像一缕孤魂野鬼,飘荡在这让她又爱又恨的人世间,亲眼目睹着一场又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。
葬礼那日,郭府门前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,似是在为亡魂招魂。
郭鹏身着素白丧服,形容枯槁,眼眶深陷,两鬓竟生出了几缕白发,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。
他跪在灵堂前,手中的香烛微微颤抖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朵朵哀伤的花。
“云锦,你怎么就这么走了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而悲怆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里掏出来的。
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看着郭鹏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,纷纷交头接耳,感慨他对亡妻的深情。
二皇子的到来更是让这场葬礼显得格外隆重。
他身着玄色长袍,步伐沉稳,神色凝重地走到灵前。
接过侍从递来的香烛,他凝视着云锦的灵位,目光深邃难测,而后缓缓将香***香炉。
那动作,那神情,仿佛真的对云锦的离世感到惋惜。
人群顿时沸腾起来,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。
“二皇子都来了,莫不是要为云家平反?”“云大人一生忠良,说不定真能沉冤得雪。”
听着这些议论,云锦的魂魄在一旁冷笑,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。
她如今才明白,二皇子的这一炷香,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戏码。
她的父兄在朝堂上多年经营,树大根深,即便被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,朝中仍有不少支持者。
二皇子此举,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,稳固自己的势力罢了。
若他有心,为什么栽赃云家叛国。
若不是通敌叛国的罪名,皇上看在娘的面子上会网开一面的。
夜幕降临,郭府的灯火渐次熄灭,唯有如意院还亮着微弱的烛光。
云锦的魂魄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,她听到了熟悉的争吵声。
“为什么要给那贱人举办葬礼?她根本不配!”柳如玉的声音尖锐而刺耳,带着浓浓的嫉妒与怨恨。
她身着一袭红色睡裙,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艳丽,却也格外狰狞。
郭鹏叹了口气,伸手将柳如玉揽入怀中,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:“阿玉,有些事你不懂。
云家虽然倒了,但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清除的。
这场葬礼,既是给世人看,也是为了安抚那些还在观望的云家旧部。
这样,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手他们的人脉和资源。”
“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!”柳如玉扭动着身体,在郭鹏怀里撒娇,“她活着的时候就处处压我一头,死了还要占着郭夫人的名分。
还有那个小贱人悠悠,她们母女情深,我的儿子却认那贱人为母亲!”听到“悠悠”这个名字,云锦的魂魄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她想起了女儿那可爱的小脸,想起了她甜甜的笑声,想起了她溺水时那绝望的眼神。
泪水如决堤的洪水,再也止不住。
悠悠的死并不是意外,而是这对***精心策划的阴谋!郭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他用力捏住柳如玉的下巴,眼神冰冷如刀:“有些话,以后不许再说。
悠悠的事,绝不能有半点风声走漏。
还有顾睿,他现在是云家唯一的血脉,是我们掌控云家旧部的关键,你给我好好照顾他。”
云锦这才知道,原来柳如玉根本不是什么孤女,她的背后是二皇子的支持,她还是户部尚书丢失多年的嫡女。
而自己病了两年,竟是郭鹏和柳如玉从母亲留下的医书上找到的慢性毒药所致。
在她卧床的日子里,管家权被老夫人以她病重无法理事为由夺走,身边的心腹小桃也被诬陷偷盗,惨死在柴房。
更让她崩溃的是,郭鹏和柳如玉私通生下的孩子顾睿,竟然被记在了她的名下,成了郭府的嫡子,成了云家唯一的继承人。
作为灵魂,她同样能够感受到痛苦。
这些人竟然毫不顾忌地践踏在她的尸骨上,过着肆意妄为的生活。
郭府对外宣称郭老夫人已经病了整整一个月。
但实际上,躺在病榻上的她每天都享受着丰盛的美食,与柳如玉谈笑风生,仿佛病痛根本不存在一般。
郭家的亲朋好友们对柳如玉赞不绝口,认为她日夜守护在老夫人身旁,不辞辛劳,简直就是京城妇女的楷模。
他们觉得,既然云锦已经离世,郭鹏就应该立刻迎娶柳如玉,让她成为郭家的女主人。
她飘到云府旧址,那里早已物是人非。
曾经的朱门大户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,满地狼藉。
今日柳如玉和郭鹏大婚。
她又飘到父兄的坟前,那是一片荒凉的山坡,乱坟岗旁,三座简陋的坟墓旁边还有两小小坟墓。
那里是她的父、兄、嫂,还有小侄子和小侄女。
坟前杂草丛生,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。
就在这时,一阵脚步声传来。
云锦抬头,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是奶娘张嬷嬷!她的头发已经全白,背也驼了,在两个年轻小伙子的搀扶下,步履蹒跚地走到坟前。
张嬷嬷从篮子里拿出祭品,摆放在坟前,泪水夺眶而出:“老爷,夫人,少爷……是老奴没用,没能保护好小姐,没能守住云家……”“茉莉那个贱人,就是二皇子安插在云家的眼线!如今她常出现在二皇子身边。”
张嬷嬷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,“当年少爷看她可怜,救了她一命,她却恩将仇报。
我亲眼看到她和郭鹏在茶楼密会,书房里的那些通敌证据,定是她放的!少夫人心善,一直被蒙在鼓里,还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……”云锦的魂魄痛苦地蜷缩起来,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六年前,茉莉来到云府,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心生怜悯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,竟然是毁掉云家的罪魁祸首之一。
“小姐和小小姐都走了,老奴对不起老爷的嘱托……”张嬷嬷泣不成声,“不过小少爷还在,他是云家最后的血脉。
老奴让自己的儿子们暗中保护他,总有一天,要让云家沉冤得雪!”云锦心急如焚,她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奶娘身边,紧紧地抱住她,告诉她所有的真相。
她想让奶娘知道,小少爷根本不是云家的血脉,而是郭鹏和柳如玉的孩子。
她想让奶娘明白,让自己的儿子去替别人报仇是多么愚蠢的行为,因为郭睿绝对不会为云家报仇,相反,奶娘的孩子只会成为刀下亡魂。
然而,她现在只是一缕魂魄,无法与奶娘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。
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,看着奶娘那苍老的背影渐行渐远,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。
“老爷,夫人临终前说,只要小姐能够开开心心地生活,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可是如今,你们在人间蒙冤被斩,那些曾经受过你们帮助的人却没有一个出来为你们伸冤。
这样的人间,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?你们一家人七口在天堂里已经团圆了吧。”
最后,云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娘的身影消失在远方,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世界里。
现在,她剩下的都是悔,无限的悔。
悔自己遇人不淑,悔忽略了悠悠,悔没有珍惜父兄,悔卑微地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,可这一切都已经悔之晚矣。
她多么的希望家人都好好的活着,她已经不会让他们走上这么悲惨的路,但一切都是枉然。
她又飘回郭府,今日是郭鹏和柳如玉大婚的日子。
府内张灯结彩,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冷清。
宾客早已散去,只留下空荡荡的庭院。
这种诡异的气氛让云锦觉得奇怪,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。